骚动的心(一)

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-05-10 14:56:27

骚动的心(一)

◎方东流

她叫柳梦影,她常常在深夜里哭泣。柳梦影在深夜里哭泣的原因同室的女孩都知道。

她叫陆曼靑,她也常在深夜里哭泣。陆曼靑在夜里哭泣的原因同室的女孩也都知道。

柳梦影与陆曼靑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,同住4-404室。同室还有其她六位女孩,来自不同省份,就读不同专业。

柳梦影是一个胖子,一个肥呦呦的女孩,脸蛋长得也不迷人。

柳梦影自进校以来,一直都在人群中徒然地寻找,寻找一种眼神,一种平易的目光。

陆曼靑有一种丰腴的美,皮肤黝黑,脖颈润洁,眼神忧郁,身上闪烁着太阳的光芒。

陆曼靑有一个男朋友,名叫高玉笙。陆曼靑不喜欢高玉笙,没有原因。但她又不能离开高玉笙,高玉笙是陆曼靑哭泣时的依靠。

陆曼靑喜欢的男人是一个有妇之夫,也没有原因,名叫吴兴波。吴兴波是她们班的辅导员。吴兴波是陆曼靑哭泣的缘由。

    昨晚深夜柳梦影又哭了,哭得很寂寞。尽管柳梦影的哭声把室友都给搅扰醒了,但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,都装着没听见,甚至还有一个女孩假装说梦话。

除了柳梦影,4-404室没有一个人意识到,昨夜她们寝室内少了人。少了这个人,柳梦影的哭泣就更显得孤寂。

少了的这个人是陆曼靑。

陆曼靑病倒了,住进了医院。陆曼靑的下身流了好多好多的血。血从寝室的门底下流出去,沿着楼道流到楼下。几位女管理员见到,当场昏了过去。

陆曼靑的病不是病。

    陆曼靑是因为吃了一种药,下身才流血的。陆曼靑不得不吃这药,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吃的。要是不吃,她就会在人前丢脸,甚至有被开除学籍的危险。

柳梦影醒来已过九点。心里仍留有一种深沉的、失落的、空空的,抽泣过后在异乡漂泊的感觉。这种感觉企图将她捕获。

柳梦影昨晚哭泣过后又失眠了,在失眠的几个小时中,柳梦影在脑子里认真地琢磨着自己。

柳梦影迷迷糊糊地告诉自己,无论怎样也得生一次病,可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了。

今天礼拜六,室友早离开了寝室。

柳梦影知道她们都干什么去了,不是上网聊天就是跟男友上街游荡。要不到超市、服装店、鞋店、饭馆打工,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单身汉,跟他们过一种轻松的生活。

柳梦影得在今天把昨晚制定的方案实施一番,但首先得上医院去看望陆曼靑。

柳梦影已画好妆,不同以往,今天的妆画得很淡。妆毕,柳梦影打开衣柜,迟疑了一会儿,从那一排衣服里面挑出一条紫色短裙、一件紧身白色村衫。

柳梦影喜欢打扮,从商店购回大量新潮的款,每天不下三次一件一件地穿好又一件一件地剥去。有时满意地眨眨眼,撅撅嘴唇,大多时候对着镜子发呆、凝神叹气。

柳梦影站在洗漱台前,对着墙上的镜子戴好新买的心形耳坠,又在脖子上戴上小辣椒项链。末了,对着镜子勉强地挤弄出一点微笑,把鼻子弄响几声。

有点信心好不好?柳梦影对自己说,你很丰满。

柳梦影来到楼下。

柳梦影在经过校门口那个小卖部时,乜斜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老板。两旁种着火红的三角梅,一年四季的燃烧着,如火浪汹涌奔腾着。

柳梦影常常有心在此驻足,观赏着这些三角梅。有一次,柳梦影静静地注视着那些三角梅,也注视到了小卖部门口站着的一大群男孩。

柳梦影打定主意,径直走到女老板身边。柳梦影望了一眼那些男孩,他们正站在那里开其中一个男孩的玩笑。

柳梦影清了一下嗓子,很有礼貌地问女老板,老板,请问你看到过我的手机吗?刚才买东西的时候,我放在柜台上忘记带走了。

老板不以为然地看了柳梦影一眼,很不耐烦地说,我又不是专门为你看手机的,我怎么知道?

柳梦影的脸微微感到发烫,忙说,对不起,我再到别处去找找,说不定是我记错了。

柳梦影从小卖部退出来,那些男孩还在。她迅速地扫视了他们一眼,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。

柳梦影感到有些失望,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,随手伸进牛仔裤兜,摸了一下手机,滑滑的,有些抓不住的感觉。

柳梦影仿佛听到背后那些男孩的笑声,不觉乱了脚步,走路时两只脚不停地相互踢碰着,好象他们发现了她内心的秘密似的。

柳梦影想转过身去看一眼,但脚步不自觉地加大加快了。

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跟行人像影子一样晃动着。太阳已快爬上头顶。柳梦影感到有些目眩,站在电话亭下等公交车。

电话亭跟站台靠得很近。车辆经过时,喇叭开得震天响,像猪被宰杀时的嚎叫。柳梦影听不到这些声音,她在想心事。

柳梦影想起校园篮球场外的电话亭。那些烈日若灌的中午,她一个人站在电话亭下等人——等待一个熟悉的人,等待熟悉的人身边陌生的男孩,以便给熟悉的人打招呼,把自己那柔美的手势,亲切的微笑,骚动的心情,用一声悠扬而漫长的“Hi——”传递给那个陌生人。

柳梦影想,这些行为多么可笑。尽管她遇到过很多这样的熟人,他们身后也总是跟着其他陌生的男孩,可他们都对她无动于衷,发现不到她身上流溢出的魅力。

柳梦影内心常常感到隐隐有些奇怪,一种酸涩的东西聚集在体内游荡着。

中午大家都在休息,柳梦影带着篮球跟这种酸涩一个人来到篮球场上。球场上空无一人,只有脑海中的那个他在球场上跟她一起射篮。其次,蝉在四周懒洋洋地倾诉着。

太阳的烈焰直浇在柳梦影的头顶,地上的影子淌着汗。每当那时,柳梦影就感到目眩,就跟现在一样。

车停靠在站台前,柳梦影上了车,坐在前排右边一个靠窗的位置上。

左边靠过道的椅子上,坐着一个柳梦影怎么也忘记不了的女生。这个女生是学校舞蹈社的成员,身材苗条性感,个性张扬高傲。

柳梦影在心里排斥着这个女生,但又忍不住去偷看她。

柳梦影记起了那次学校风采大赛。她去参加了,当时那位女生也在场。

当柳梦影走上临时搭建的舞台,场下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跟脚猛烈地踏在地板上轰鸣。她顿时感到全身呆滞了,脸上像是被火浇灌着。

就在那时,柳梦影向场下望了一眼,就看到了那个女生。

当时那个女生正一手抓住旁边一个男生的衣服,一手按在像潮水般汹涌的上,躬着身子笑得声嘶力竭,甚至淌出了眼泪,好象全身都在抽搐。

好半天,柳梦影才在慌乱中摆完事先演练好的几种姿势,来不及知道评定结果,便疯狂地跑回寝室,躺在床上用被子裹紧头,伤心地哭了整整一个下午。

从此,柳梦影爱上了两件事——减肥跟看书。

柳梦影要减肥,她要努力使自己变得苗条性感。每天下午跑完步,还要到阳台上舞呼啦圈,跟着音乐在前厅跳健美操。

柳梦影告戒自己,我要减肥,我要把自己变得漂亮迷人,我要去征服一个尚不确定的人。

每次在柳梦影做完这些运动之后,已是大汗淋漓。再洗个澡,穿好衣服上好妆,便到校园漫步。

柳梦影走着正规的模特步,一只手插在牛仔裤里,一手捏着手机假装编辑短信。并时时向从身边经过的那些人扫视,表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、特有的气质。

柳梦影走进人群,真有那么一种鹤立鸡群的自豪感。可是当她在深夜里醒来,回忆起那位女生当日的神态后,她开始有些动摇了。

柳梦影常常想起那些成双成对的脸,想起室友们夜里到校园的阴暗角落不再是一个人,想到自己的肩膀上、腰上总缺少那么一条厚实有力的手臂。柳梦影哭了,越哭越伤心。

每当柳梦影在哭泣的时候,只有陆曼靑陪着她哭泣,室友没一个人理她。

大家都把她俩当神经病。

柳梦影伤心,柳梦影绝望。半夜里偷偷地溜下床,取出大包零食,摸到阳台上,伴着星星和泪水大口大口地嚼起来,一直嚼到反胃。可到了第二天夜里,又重复着以往。

日子一点一点逃遁。柳梦影没有苗条起来,反而增重了五公斤,也未征服到任何一个尚不确定的人。

柳梦影感到彻底地绝望了,放弃了减肥的企图,开始从书中寻找慰藉。

柳梦影喜欢读小说,最喜欢的书是《乱世佳人》。

柳梦影常常把自己比作书中的女主人,她觉得书中女主人的命运就是她的命运……

那位女生在一个站上下了车,柳梦影还需要坐三个小站。

当那位女生下车时,柳梦影感到莫名其妙的轻松,甚至把自己放在另一个凌空的某一高度去俯视那位女生。

柳梦影在嘴里骂了句什么,但没出声,只是动了一下嘴唇。

柳梦影把脑袋探出窗外,很快就把那位女生从脑中清理干净,把心思放到了陆曼靑的事情上。

柳梦影清楚的记得,本周礼拜二的早晨——当时校园一片宁静,同学们纷纷走向食堂和教室。

柳梦影从寝室走出门外,走下楼道来到楼前围墙外的路面上,一场意外的场景把她惊呆了。

陆曼靑跟男友高玉笙面对面地站在喷水池前。陆曼靑使劲地拽着高玉笙的书包带。高玉笙很生气,像一头发怒的狮子,脸绷得紧紧的,用命令的口气叫陆曼靑放手。

陆曼靑连连摇头,恳请高玉笙不要那样对她。

放手,你这个贱人!高玉笙大声吼叫着,双目怒视着陆曼靑。

不要,不要这样对我,不要这样对我,不要——陆曼靑拽住高玉笙的手,抓得更紧了。不要,这不是我的错。

放开!你到底放不放?还说不是你的错,那是谁的错?不要脸!你以为我是谁?供你玩弄的对象吗?

不!不要!陆曼靑像是瘫痪了,说话有气无力。不要离开我!不要离开我!我不能没有你!你骂我、打我都行,就是不能离开我。

去你妈的你不能离开我!高玉笙使劲一巴掌扇在陆曼靑的右半边脸上。你把我当成什么了?高玉笙说,你去快活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?

高玉笙还说,老子叫你放开你当是耳边风,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,非得我揍你,你才肯放手,这下你该满意了吧?不要脸!贱人!

陆曼靑怎么也没想到,高玉笙竟会动手打自己。她被高玉笙一巴掌打翻在地,手里的布娃娃飞得两米多远。

(未完待续)

(作于2004年夏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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