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学斌 : 葫芦瓢,舀往事

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-05-18 23:00:13

     没错,这就是你在别处阅读不到的铁匠原创刊:不媚俗,有态度,重质量。



   找不到作者记忆中的葫芦瓢,只找到作者小时候从山坡采回来送给妈妈的花,和园里摘回来的甜橙,嘿嘿。话说他小时候真的会剪核桃吗,小心别剪到手啦。





■安学斌(首发)




葫芦瓢已成为一种记忆。

 

在扭开龙头就来水的城市,葫芦瓢难寻踪影。今天的孩子们,大多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件日用品。当我在偏远的集市上发现葫芦瓢,略略欣喜,有着久违的熟悉与亲切。用瓢舀起清水喝上一口,在舌尖、在心头,许多往事轻轻荡漾。

 

小时候,葫芦瓢实在是生活必需品。有了瓢,一户人家舀水做饭、炊烟袅袅,没有瓢,妇女扎撒着双手,无可奈何。铜制的瓢有,太沉、也太贵,不实用。木制的瓢比铜轻,可做起来太费事,年代久远就会开裂。只有葫芦瓢是大自然慷慨的馈赠,无论贫富,家家都有一个或几个,有的葫芦瓢甚至能用上百年,爷爷用过孙子再用。

 

葫芦与福禄谐音,葫芦瓢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许。小时候,我被吓着,夜晚哭闹不止,母亲就用葫芦瓢盛满水,端到屋外,一边用铜勺子敲打葫芦瓢一边呼唤我的乳名,我那吓丢的魂灵就跟着叫声回了家,就安静地睡着了。据说,叫魂,只有葫芦瓢好使,因为葫芦秧子连着天地人心。

 

朝鲜族人家举办婚礼,高潮是让新婚夫妇扔水瓢预测未来生男生女,要是水瓢朝上,就是生女,要是水瓢扣在地上,就要生男,小时候懵懂,只是看热闹,觉得好玩,长大了,成了家,才体味到其中的生活智慧。瓢口朝天,意味着要淘米做饭,岂不就是代表着女儿,而瓢口朝下,意味着不做饭了,那么男人就该出门干活了或者休息了,岂不就是代表着男儿。从形象上说,瓢口朝上,极像女人生育的卵巢,瓢口朝下,又很像男人的根。可见扔瓢绝不是简单热闹,而是生活的提炼和隐喻。

 

水瓢还是一种计量工具。小时候,常有邻居间换借一些东西,比如说一瓢大米换五个鸡蛋、一瓢豆子换四块豆腐,有时候邻家的大姨或大娘会在月底找母亲借一瓢面粉或者大米,用于给老人或者孕妇、小孩改善生活。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,一时没有细粮,母亲也会到邻居家里串换一瓢细粮来招待客人。水瓢作为计量工具还有一点见识人品的意思,母亲借来的米面有时候是平平整整的一瓢,还回去的时候却要让瓢里的米面冒个尖,以示酬谢,当然,也有母亲借出去的时候瓢里冒个尖,还回来的时候瓢里带个坑的,这时候母亲当面虽然客气着说这么着急还啥呀、不着急,背地里却会撇一撇嘴,再不和这样的人家往来。

 

水瓢与我,最难忘的是喝井拔凉水的清爽。井拔凉水,顾名思义就是刚刚用绳子从井里拔上来的水,晶晶亮、透心凉,端着瓢一口喝下从发梢凉到脚跟。不过三伏盛夏,长辈是不让端瓢就喝的,怕热透的身子被凉水激着,得下病,往往要端着瓢一点一点喝,一瓢水喝完身上的汗也消了,虽不能大快朵颐,却也一样透爽。三九天的井拔凉水喝起来不是很凉,清爽是一样的。最得意父亲挑水回来水桶边冻的冰块,不是很硬,掰下来嚼着吃咯嘣咯嘣脆响,用手拿冻指头,弄半瓢端着吃,站在灶坑边上嚼得直打冷战,吃了还想吃。

 

那时我养成了喝生水的习惯,像很多朝鲜族乡邻一样,喝完热汤再来一瓢凉水,到了城里渐渐养成喝热茶的习惯,回想当年喝热汤就凉水觉得怪怪的,常于无人处莞尔偷笑。

 

葫芦瓢携带方便,这使水瓢在生活用具之外还兼有农具的角色。农家种地,端着葫芦瓢撒子,地头到地尾,一个来回手脖子不酸。抗旱保苗,倒拿着葫芦瓢浇水,细流直达根部,滴水不扔。

 

对于长白山区的百姓来说,葫芦瓢还有一项特殊的用处,就是祭祀。人们进山狩猎、采集,水瓢是必须随身携带的物品,舀水做饭、计量用度,还要在献给山神爷老把头熟肉、咸蛋、糕点、水果等吃食以外,盛一瓢水摆在简陋的老把头牌位前面、以水代酒。据说,长白山的水是铁拐李醉倒之后葫芦里洒出来的酒,用葫芦瓢盛上就能让山神爷喝到美酒。最简单的用具,在苍茫林海,成了灵验的礼器。

 

现在老百姓种葫芦大多是为了制作文玩,鲜嫩时采取捆绑或者套到器皿里等办法固定造型,长出的葫芦奇形怪状,然后在葫芦上刻制或者烙制等做成精美的工艺品,图个福禄吉祥、多子多福,其实就是摆设。

 

于是就经常在使用塑料水瓢的时候替葫芦瓢打抱不平,觉得拿着葫芦瓢才更有人间的烟火味儿,可是葫芦瓢却不受家里人待见,理由是不卫生。我与他们争论总占上风,老辈子人用葫芦瓢从古至今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,也没发现有什么葫芦瓢带来的毛病,怎么就不卫生了。葫芦瓢取自天然,应该是最绿色环保的物件。但争论归争论,家里人还是接着用塑料水瓢。

 

朋友退休以后回老家安度余年,种了一架葫芦,邀我秋天去看看。我等得心急就在葫芦还绿的时节提前拜访。

 

那一天,坐在葫芦架下,头上的绿葫芦像一颗一颗的星星,故意用头撞一下晃荡起来又怕撞掉了、伸手去扶,像个老年淘气包子,方桌上的水瓢里盛着泡在凉水里的煮鸡蛋,盘子里是慢火炖烂的鸡和土豆,锅里焖好的大米饭锅巴拿在手里金黄喷香,当捧着葫芦倒出清冽的白酒,恍然觉得神仙不过如此。

 

城里的日子是圈在钢筋和水泥围成的笼子里,见不到裸露的土地,也没有炊烟袅袅,实在品味不到人间烟火味,于是人和人也就淡漠了,就像人们遗忘了传承千百年的葫芦瓢一样。

 

我和老友约定,过几年退休也到他那里去,过几年在大自然里悠哉游哉的日子,在葫芦架下,重拾人间烟火的记忆。



【附注:本原创为铁匠第一期征文大赛 35 号作品。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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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        

         安学斌,延边作协会员,长白山文化研究会理事,吉林省作协小小说创作委员会委员,安图县作协主席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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